这是十几年前家里发洪水的时候，爸爸问我和姐姐的问题。

我所在村子地形狭长，一条长河正好从两侧的山间穿过，村民就临水而居，在这里种地养牲口，生根落户。

▲村子的路碑

也正是这独特的地形，导致我们每年都要经历一次被洪水支配的恐惧。七八月汛期的时候，每当暴雨来临，从长河的尽头甘肃省华亭县境内奔流而下的洪流，裹带着沿途的草木，便会席卷整个村子。

▲在洪水中紧急工作改整河道的工人

要是暴雨再严重点的话，我们背靠的大山也是不会给面子的，一股股的泥石流总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气势从屋后奔泻而下。

我们平日里介绍自己村子的那句话，会在每年夏天的时候，从“房前是水屋后是山”的美景变成“门前洪水追击屋后泥石流堵截”的惨况。

▲被洪水冲刷毁坏的公路

十几年前村里土坯房居多，每个暴雨的晚上，人们几乎都是不敢轻易入睡的。甚至比较严重的几个晚上，是需要全村人去装沙袋堵在临近河边的几户人家的。

临河的村民往往也会找自己的亲戚朋友借住，还会趁着白天雨不那么大的时候，把电视电话等一些贵重物品转移。

我当时的好朋友正好就住在临河边，在暴雨最严重的一个晚上，他们家就搬着被褥睡在了我们家对面的一座废弃空房里，那座房子是村里的公房，村里开会或者以前演皮影戏的时候，都会在那座房子里。

晚上我去陪她一起睡，我们的脚边是她们家的大彩电。我们当时还小，心里挂的念的除了吃饭睡觉玩耍就是作业了。

说起暑假作业的时候，我问她：“万一洪水把我们的作业也冲跑了，开学的时候老师检查作业怎么办？”

然后她就开始和我一起担心暑假作业的事情。到最后我回家拿了作业，我们一起做作业做到很晚才睡。

临睡前，我问她：“如果洪水真的涨到要把我们的房子淹了，我们只能选择带一样东西逃跑的话，你会选什么？”

没有听到她的回答，我才发现她已经有了轻轻的鼾声。

第二天，雨终于停了。村里的人都挤在河边看洪水的涨势，只见门前的大路被毁了一半，一根电线杆斜斜倒在路边，杂乱的电线耷拉在路上。

▲洪灾期间来此视察的领导

那时好像还没有修堤坝，站在河边时，洪水一晃一晃的就能浸到鞋尖。细一看，水里飘着树，建筑物，偶尔还能看见从上游漂下来的死去的牲畜，在洪水里浮浮沉沉。

“洪水要退了”，大人们互相传说道。

我转头跟朋友说：“完了，我们又要接着做暑假作业了。”

去年回家，父亲的蜂场刚刚建起，在为数不多的一天天晴的日子，我去蜂场拍了照片准备做宣传。

▲长在石缝间的小黄花

▲停在花间的蝴蝶

那时的百草山除了山上的花好看，有种只长在河边绿地的紫色花朵更是迷人，那天下午我还坐在河边录了很长时间的流水声发给朋友听。

▲洪水来之前的河流

只一年，那些照片中的场景在同一片地方却再也见不到。

就在上个月，村子又一次遭遇了特大洪水，这次我只看到了洪水过境后的荒凉，虽然没有亲眼目击它咆哮着席卷村子的悲壮，但它留给村子的缺憾却是时刻都能震撼人心的。

▲在洪水的冲击下翻滚的“地龙”

▲留在河道的上游蜂场建筑材料

▲在洪水中倒下的玉米

▲失去一角用沙袋填充的大桥

▲被洪水毁坏的路段

▲在洪水的撞击冲刷下不断逼近村子的悬崖

▲一座消失了的桥，两条断掉的路

▲倾倒的电线、毁坏的房屋

这次的洪灾中

当一切都结束以后

▲洪水退去，小孩子留在泥土上的笑脸

▲修建堤坝的工人

▲加急施工的机器和人

人们常说：青山不改，绿水长流。

这场天灾过后，青山自是巍然而立，绿水却早已失去踪影。

当一切都尘埃落定，留给乡邻的将是漫长的灾后修复过程。